公司只给我涨薪50,我没闹,默默考上博士,院长亲自来挖我

那张红色的PPT,像一块烧红的烙铁,烫在会议室每个人的视网膜上。

加薪名单。

我的名字在中间,不前不后,像个可有可无的标点。

林未。

职位:数据分析师。

薪资调整:+50元。

是的,你没看错,我也没看错。

五十元。

人民币。

我盯着那个“50”,感觉自己的瞳孔被这个数字烫出了一个洞。

会议室的空调开得很足,冷风吹着我的后颈,但我感觉脸颊在发烧。

坐在我对面的小雅,我们同期入职,她看到自己的名字后面那个“+800”时,眼睛亮了一下,随即又超级专业地收敛住,嘴角抿出一个得体又谦虚的弧度。

她抬头,恰好对上我的目光,那眼神里有一丝恰到好处的、带着优越感的同情。

仿佛在说:哎呀,真可惜,你怎么才这么点。

我移开视线,看向主讲人,我的直属上司,王姐。

王姐四十出头,一身剪裁合体的职业套装,正用一种“我为你们争取到了天大利好”的语气,抑扬顿挫地解读着这份名单。

“今年的行情大家也知道,公司能在这种环境下,还坚持给大家做薪资普调,已经是超级不容易了。”

她顿了顿,目光扫过全场,像一位将军在检阅她的士兵。

“尤其是小雅,这次独立负责的‘春风计划’推广方案,数据超级亮眼,得到了张总的亲自点名表扬,所以公司也给出了相应的激励。”

我垂下眼帘,盯着自己面前那杯凉透了的茶水。

“春风计划”。

那份方案的底层数据模型,是我熬了三个通宵搭的。

所有的数据清洗、关联和预测分析,是我一行一行代码跑出来的。

小雅做的,是把我的数据结果,用更美丽的图表和更动听的词汇,包装成一份精美的PPT。

她的确 有这项才能,能把“用户流失率上升了5%”这种坏消息,包装成“我们拥有了5%的潜在用户激活空间”。

而我,只会告知王姐:“王姐,再不想办法,这个月KPI要完蛋。”

王姐显然更喜爱听前者。

“当然,其他同事也都辛苦了。”王姐的语气变得轻快起来,像是在安抚。

“公司都看在眼里,记在心里。这次没大幅调整的同事也不要灰心,再接再厉,明年机会还多的是嘛。”

她的目光,有意无意地在我身上停了半秒。

那半秒里,我读懂了她的潜台词:林未,你就是那个“不要灰心”的典型代表。

我甚至能想象出她找我谈话时的样子。

“小林啊,我知道你技术好,踏实肯干,这是你的优点。”

“但职场不是光埋头做事的,也要抬头看看路嘛。”

“要学会‘向上管理’,要让领导看到你的价值,而不是做完就完了。”

这些话,过去两年,我听得耳朵都快起茧了。

我曾经也试过。

试过在她开会前,把报告要点做成精简版发给她。

结果她说:“小林,你的总结很好,但下次直接给我最终版就行,我没时间看过程。”

我也试过在她为某个数据抓耳挠腮时,主动递上解决方案。

结果她说:“嗯,知道了,你放这儿吧。”然后转头在部门会上,把我的方案当成她自己的灵感,侃侃而谈。

我慢慢清楚,她不是看不到我的价值。

她只是需要一个干活的人,一个不会跟她抢功劳、能让她安安稳稳坐在经理位置上的人。

而我,就是那个人。

会议室里响起了稀稀拉拉的掌声。

小雅站起来,向大家鞠了一躬,“谢谢王姐,谢谢大家,我还有许多不足,后来会更加努力的。”

真诚,谦卑,无懈可击。

我看着她,忽然觉得那五十块钱,像一个响亮的耳光。

它不是在说我穷,也不是在说我能力差。

它是在用一种最轻蔑的方式告知我:

林未,你的价值,你的努力,你的通宵达旦,在我眼里,就值五十块。

可以去楼下买两杯奶茶,或者加三次地铁票。

不能再多了。

散会后,同事们围着小雅祝贺,气氛热烈。

我默默地收拾好笔记本和水杯,像个幽灵一样从人群旁边溜了出去。

回到工位,我打开电脑,屏幕上还亮着我昨晚写到凌晨两点的代码。

一个复杂的客户画像分析模型。

王姐早上还催着要。

我盯着屏幕,一个字也敲不进去。

微信上,闺蜜苏童的消息弹了出来。

“怎么样怎么样?发钱大会开完了?你涨了多少?”

我拿起手机,指尖悬在屏幕上,不知道该怎么回复。

屈辱。

对,就是这个词。

比愤怒更深,比失望更冷。

我打下两个字:五十。

然后点了发送。

苏童的电话立刻就打了过来,声音跟机关枪似的。

“多少?!五十?!!人民币?不是美元吧?!”

“嗯。”我把声音压得很低,生怕被隔壁工位的人听到。

“我靠!王扒皮她疯了吧!她打发要饭的呢?五十块钱,她怎么好意思写到PPT上的?她不怕闪了她那钛合金的老腰?”

苏童的愤怒像一把火,瞬间点燃了我心里那点压抑的火药。

“五十块,够你下个月多坐几次地铁,还得是短途的。她这是在告知你,你连呼吸公司空气的成本都不够。”

我苦笑了一下,“可能她觉得,给我个座位,让我有地方坐着,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。”

“放屁!”苏童在那头骂道,“你那破公司,离了你那数据部门直接瘫痪一半你信不信?小雅那花瓶除了会做PPT还会干嘛?她懂个P的数据!”

“别说了,让别人听见不好。”我捂着话筒,窘迫地看了看四周。

“听见怎么了?老娘就是要说!林未我跟你说,这口气你必须得出!你目前就去找她,把电脑往她桌上一摔,告知她老娘不干了!看她慌不慌!”

摔电脑吗?

我脑子里闪过那个画面。

王姐惊愕的脸,同事们看戏的眼神,然后呢?

然后我灰溜溜地收拾东西走人,成为公司茶水间下一个月的笑柄。

“闹一场有什么用呢?”我轻声说,“除了证明自己是个输不起的傻子,什么也改变不了。”

“那你就忍了?这五十块钱的侮辱,你就这么吞下去了?”苏童恨铁不成钢。

我沉默了。

手机听筒里传来苏童气急败坏的呼吸声。

过了好一会儿,我听到自己用一种异常平静的声音说:

“我不闹。”

“我为什么要闹?”

“为了一份本就不属于我的尊重,去跟一个根本不尊重我的人歇斯底里?”

“那太掉价了。”

“苏童,我不会就这么算了。”

“但我会用一种更好的方式。”

挂了电话,我靠在椅背上,长长地吐出一口气。

那股憋在胸口的火,没有熄灭,反而被我用理智的冰块,一块块冻结起来,沉淀在心底。

我打开浏览器,输入了一个许久未曾访问过的网址。

——中国研究生招生信息网。

页面跳转出来,蓝白相间的底色,庄重又严肃。

我看着屏幕上“博士研究生网上报名”几个字,心脏不合时宜地剧烈跳动起来。

考博。

这个念头,实则在我心里埋藏了很久。

本科毕业时,我就想继续读下去。我喜爱泡在图书馆,喜爱跟一个学术问题死磕到底的感觉。

但那时,家里出了点状况,我需要一份工作来分担经济压力。

于是,我把这个梦想,连同我的录取通知书,一起锁进了抽屉最底层。

我以为,工作几年,攒点钱,总还有机会。

可没想到,工作的齿轮一旦开始转动,就再也停不下来。

KPI,项目,deadline,像一条条鞭子,抽打着我往前跑,让我没有时间,也没有精力去想别的事情。

是王姐,是这五十块钱,像一盆冰水,兜头浇醒了我。

她让我清楚,在这条路上跑得再快,只要裁判不是你,终点线随时可以为你后移一百米。

我不想再跑这场比赛了。

我想换个赛道。

一个靠实力,而不是靠演技的赛道。

我点开招生简章,一所一所地看,一个专业一个专业地比对。

我的目光,最终锁定在A大的人文与社会科学高等研究院。

一个很新的学院,交叉学科,致力于用大数据和计算方法研究社会科学问题。

数字人文。

这正是我一直想做的方向。

我看着导师名单里,那个领域内如雷贯耳的名字——陈启明教授。

陈院长。

我本科时读过他的论文,惊为天人。

如果能成为他的学生……

这个念头一起,就像野草一样疯长。

我关掉网页,重新打开那个写了一半的代码。

手指在键盘上飞舞,思路前所未有的清晰。

王姐不是要结果吗?

我给你。

我要把手头所有的工作,都做到无可挑剔。

然后,安安静静地离开。

从那天起,我开始了双面人生。

白天,我是公司里那个沉默寡言、任劳任怨的数据分析师林未。

王姐甩过来的活,无论多急多杂,我照单全收。

小雅又拿着她那“看不太懂”的报表来找我“请教”,我依旧会耐心地给她讲清楚,甚至帮她把关键点都标出来。

同事们都觉得,林未大致是认命了。

加薪五十块,屁都没放一个,工作反而更卖力了。

有人同情,有人嘲笑。

“你看林未,真是个老实人。”

“没办法,性格决定命运呗,她就不会来事儿。”

我听着这些议论,心里毫无波澜。

我的战场,在深夜。

每天下班,我婉拒所有聚餐和社交,以最快的速度冲回家。

随意扒拉几口饭,就一头扎进书房。

那间不到十平米的小房间,是我的庇护所,也是我的练兵场。

英语,是我最大的短板。

我把近十年的考博英语真题,全部打印出来,一页一页地做,一个一个单词地背。

每天早上挤地铁的一个小时,耳朵里塞着耳机,听的不是音乐,是VOA和BBC。

专业课,更是一场硬仗。

我买来了所有参考书目,一本一本啃。

从社会学理论到计算机算法,从统计学原理到哲学思辨。

许多知识,大学毕业后就再没碰过,目前捡起来,生涩又艰难。

无数个夜晚,我对着一道复杂的算法题,绞尽脑汁。

困到眼睛都睁不开的时候,就用冷水洗把脸,或者冲一杯最苦的黑咖啡。

那五十块钱的耻辱,像一根针,时时刻刻扎在我的神经上。

每当我想放弃的时候,那张PPT就会在脑海里浮现。

王姐那轻描淡写的语气,小雅那得体的微笑,都成了我坚持下去的燃料。

最难的,是写研究计划。

那不仅仅是一份作业,更是我与未来导师的第一次“对话”。

我要在里面,展现我的学术积累、研究潜力和问题意识。

我选的课题,是关于社交媒体上的信息茧房与群体极化现象。

这需要大量的实证数据。

我利用工作的便利,在不违反公司保密协议的前提下,调用了一些公开的、脱敏的社交平台数据,作为我的研究基础。

我用自己搭建的模型,去分析这些数据背后的逻辑和规律。

那段时间,我感觉自己像一个在黑暗中独自前行的矿工。

没有人知道我在做什么,也没有人能帮我。

我只能靠着自己手里的那盏灯,一点一点地往前掘进。

有一天晚上,我为了一个数据可视化的问题,卡了整整三个小时。

电脑屏幕上,代码反复报错。

窗外,万家灯火早已熄灭,整个世界安静得只剩下我敲击键盘和鼠标的声音。

挫败感和疲惫感,像潮水一样涌上来。

我趴在桌子上,忽然很想哭。

我这是在干什么?

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博士梦,把自己折磨成这样。

万一考不上呢?

万一我根本不是那块料呢?

我拿起手机,想给苏童发消息。

点开对话框,却又不知道说什么。

说我累了?说我快坚持不下去了?

苏童必定会骂我没出息。

我翻了翻朋友圈,看到小雅刚发了一条动态。

一张她在高级日料店的照片,配文是:“辛苦了一周,犒劳一下自己。感谢王姐带飞。”

照片里,她笑得灿烂又甜美。

我盯着那张照片,心底的疲惫和委屈,瞬间被另一种情绪取代。

那是一种冷冷的、硬邦邦的决心。

我放下手机,重新坐直身体。

不就是个bug吗?

我今天还就跟你耗上了。

我删掉所有错误的代码,从头开始,一行一行地写。

查资料,翻论坛,尝试各种不同的算法。

凌晨四点,当我终于在屏幕上看到那张流畅又清晰的数据流向图时,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。

窗外,天边已经泛起了一丝鱼肚白。

那一刻,我没有喜悦,只有一种极致的平静。

我知道,我回不去了。

我再也无法忍受那种把自己的价值交给别人评判的生活。

报名,提交材料,初审。

每一个环节,我都做得小心翼翼,像是在拆一个精密的炸弹。

等待初审结果的那几天,是我最煎熬的时候。

白天在公司,我频频失神,总是不自觉地刷新邮箱。

王姐看出了我的不对劲。

“小林,你最近状态不太好啊,是不是家里有事?”她状似关心地问。

“没有,王姐,可能最近有点累。”我低着头说。

“年轻人,要注意身体,别仗着年轻就瞎熬。”她拍了拍我的肩膀,“下周有个新项目,很重大,张总亲自盯的,你好好准备一下。”

我心里一沉。

又是一个大活。

如果我通过了初审,就要准备复试,根本没有精力再跟一个新项目。

可是,我能拒绝吗?

我还没拿到那张“免死金牌”。

就在我左右为难的时候,一封邮件,悄无声息地躺在了我的收件箱里。

发件人:A大高等研究院招生办。

标题:关于2023年博士研究生招生复试的通知。

我点开邮件的手,在微微颤抖。

“林未同学:您好!经我院专家组初审,您已通过材料审核,获得复试资格……”

我把那段话,反复读了三遍。

每一个字,都像一颗颗小太阳,在我心里炸开。

我冲进卫生间,关上隔间的门,捂着嘴,眼泪毫无征兆地掉了下来。

这几个月的煎熬、委屈、不甘,在这一刻,终于找到了一个出口。

我不是在哭,我是在笑。

一种劫后余生的、酣畅淋漓的笑。

我的人生,终于要拐弯了。

复试是线上面试。

约在了一个周三的下午。

我提前请了半天假,理由是“家里水管爆了,要回去处理”。

王姐虽然有点不高兴,但也没说什么,只是叮嘱我:“项目的事情别耽误了。”

我回到家,换上一身早就准备好的白衬衫,把头发梳得一丝不苟。

坐在摄像头前,我深呼吸,调整好自己的状态。

面试官有三位。

坐在中间的,正是陈启明院长。

他看起来比照片上更清瘦,眼神锐利,仿佛能看穿人心。

面试的过程,比我想象中要顺利。

他们问了许多专业问题,从我的研究计划,到我对学术前沿的见解。

这些问题,我早已在心里演练了无数遍。

我把我对数字人文的理解,我做的那些数据分析,我看到的那些现象,条理清晰地阐述出来。

我能感觉到,陈院长的眼神,从一开始的审视,慢慢变成了欣赏。

当他问我,“你为什么放弃了目前的工作,选择来读博”时,我犹豫了一下。

我没有说那五十块钱的故事。

那太私人,也太不体面。

我说:“由于我发现,在商业世界里,数据往往只是用来服务于一个既定的、短期的商业目标。它被简化成KPI,被包装成亮点。但数据本身是有生命的,它记录了人的行为,社会的变迁,它背后有更宏大、更复杂的叙事。我想做的,是去探寻那个‘为什么’,而不是仅仅停留在‘是什么’。”

我说完,面试间里有片刻的沉默。

陈院长看着我,缓缓地点了点头。

“说得很好。”他说,“欢迎你来到A大。”

面试结束,我关掉电脑,整个人像虚脱了一样,瘫在椅子上。

窗外的阳光,明亮得有些刺眼。

我做到了。

我真的做到了。

接下来,就是等正式的录取通知,然后,潇洒地递上辞职信。

我甚至已经想好了递信时的场景。

我会把那封打印好的辞职信,工工整整地放在王姐的桌上。

然后告知她:“王姐,世界那么大,我想去读个书。”

不过,生活永远比剧本更精彩。

或者说,更狗血。

就在我美滋滋地规划着未来时,公司那个“张总亲自盯的”新项目,出事了。

这是一个关于精准营销的项目,核心就是要建立一套用户消费行为的预测模型。

这个项目的负责人,是另一个部门的总监,王姐只是协作方。

而我,负责提供最关键的数据支持。

项目前期,我就提醒过王姐,对方给的数据源有严重问题,许多字段是缺失和错误的,如果不做预处理,模型跑出来就是一堆垃圾。

王姐当时是怎么说的?

“小林,你不要总提问题,要拿出解决方案。”

“我知道你严谨,但项目是有时间节点的,别搞得那么复杂,先往前推。”

于是,在她的“往前推”之下,项目组基于那些“垃圾数据”,做出了一个看起来很美的方案,并且直接投入了第一轮测试。

结果可想而知。

测试效果,一塌糊涂。

不仅没有精准营销,反而把推荐信息推送给了完全错误的用户群体,引起了大量投诉。

张总震怒。

周一的例会上,他把那份报告直接摔在了桌子上。

“这就是你们花了一个月做出来的东西?!”

“谁能给我解释一下,为什么我们会把母婴产品推荐给一个二十岁的单身男性?!”

会议室里,鸦雀无声。

项目总监的脸,涨成了猪肝色。

王姐也低着头,大气不敢出。

“负责数据这块的是谁?”张总的声音冷得像冰。

王姐的肩膀抖了一下。

我看到她抬起头,用求救的眼神看向我。

那一刻,我心里忽然涌起一阵恶作剧般的快感。

我清了清嗓子,站了起来。

“张总,数据这块,主要是我在负责。”

所有人的目光,瞬间聚焦在我身上。

有惊讶,有同情,也有幸灾乐祸。

王姐的眼神里,闪过一丝不易察arco的感激,但更多的是一种“你快点把这个锅背好”的催促。

“那你来解释一下。”张总盯着我。

“报告张总,”我平静地说,“这个结果,实则在我的预料之中。”

“什么?”张总皱起了眉。

“由于我们从一开始,用的就是一批‘脏数据’。”

我打开自己的笔记本电脑,连接上投影仪。

屏幕上,出现了两份数据对比表。

一份是项目组目前用的,一份是我自己私下花了大量时间,重新清洗和修正过的。

“张总请看,左边这份原始数据,用户标签的错误率高达40%,大量的关键字段是空值。我曾经在项目启动初期,就向王经理提出过数据清洗的提议,但可能由于项目排期紧张,这个提议没有被采纳。”

我语气平淡,没有丝毫指责的意味,只是在陈述一个实际。

王姐的脸,瞬间白了。

她想开口说什么,但看着张总那越来越黑的脸,又把话咽了回去。

“我们基于这批‘脏数据’,无论用多先进的算法,建出来的模型,本质上都是一个‘看起来很科学’的垃圾场。”

“而右边这份,是我花了些业余时间处理过的数据。基于这份数据,我重新跑了一个简单的贝叶斯模型,预测的准确率可以提升到85%以上。”

我把我的模型结果,以及几个典型的用户画像案例,一一展示出来。

会议室里,安静得掉根针都能听见。

张总从一开始的愤怒,变成了惊讶,最后,他的眼神里流露出一丝欣赏。

他看我的眼神,不再是看一个普通的、随时可以被牺牲的员工。

而是在看一个能解决问题的专家。

“你叫什么名字?”他问。

“张总,我叫林未。”

“林未。”他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,点了点头,“很好。这个项目,从目前开始,由你来主导,需要什么资源,直接跟我汇报。”

他转头看向王姐,语气不容置疑。

“王经理,你全力配合林未的工作。”

会议室的门被推开,我的双面人生,以一种我从未预料到的方式,被强行合二为一。

那一天,我在公司里,享受到了前所未有的“礼遇”。

王姐亲自给我端来一杯咖啡,笑容可掬。

“小林啊,哎呀,之前是我太急躁了,没听进你的提议,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。”

“你看,还是你厉害,一出手就解决了大问题。”

我看着她那张努力挤出褶子的笑脸,心里毫无波澜。

“王姐,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。”

项目组的同事,看我的眼神也变了。

从前的漠视和轻慢,变成了客气和请教。

连小雅都凑了过来,甜甜地叫着:“未未姐,你太厉害了,后来要多带带我呀。”

我成了这个项目的救火队长。

张总给了我最大的权限。

我推翻了之前所有的方案,带领团队,从数据清洗开始,一步一步地重建模型。

那段时间,我比准备考博时还要忙。

每天都在开会,讨论,写代码,测试。

但我一点也不觉得累。

由于这一次,我的努力,能被看见,能被认可。

我的每一行代码,都直接决定着项目的走向。

我的每一个判断,都能得到及时的反馈和尊重。

这种感觉,很陌生,但也很爽。

半个月后,新的预测模型上线。

第一天,用户点击率提升了30%。

第三天,转化率翻了一倍。

一周后,项目取得了远超预期的成功。

张总在全公司的表彰大会上,点名表扬了我。

“我们公司,就需要林未这样,既有专业深度,又有责任担当的人才!”

掌声雷动。

我站在台上,看着台下王姐那张五味杂陈的脸,心里忽然觉得有些好笑。

你看,所谓的价值,就是这么现实。

当你无法被替代时,你说的每一句话,都是金玉良言。

当你可有可无时,你的所有努力,都轻如鸿毛。

会后,张总的秘书找到我。

“林小姐,张总请你去他办公室一趟。”

我跟着秘书,第一次走进了那间象征着公司权力中心的、宽敞明亮的办公室。

张总示意我坐下,亲自给我倒了杯茶。

“林未啊,这次项目,你做得超级出色。”

“谢谢张总。”

“我看了你的履历,名校毕业,专业能力也很强。在公司这两年,是不是觉得有点委屈了?”

他这话问得很有水平。

我笑了笑,“张总,我觉得年轻人多锻炼是好事。”

“哈哈,你这个回答,跟王经理的风格很像嘛。”张总大笑起来,“不过,锻炼归锻炼,回报也要跟上。”

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文件,推到我面前。

“这是公司人事部刚刚拟定的一份新的任命和薪酬方案,你看看。”

我打开文件。

职位:数据部副总监。

薪资:在现有基础上,上浮50%。

另外,还有一笔不菲的项目奖金。

这个条件,放在一年前,足以让我欣喜若狂。

但是目前,我看着那份文件,心里却异常平静。

我抬起头,迎上张总期待的目光。

“张总,超级感谢公司和您对我的认可。”

“但是,很抱歉,我已经准备辞职了。”

张总脸上的笑容,僵住了。

“辞职?为什么?是对这个方案不满意吗?条件我们还可以再谈。”

“不是的。”我摇了摇头,从包里拿出另一份文件,轻轻地放在他的桌上。

那是一封打印精美的,来自A大高等研究院的博士录取通知书。

“我要去读书了。”

张总拿起那份通知书,脸上的表情,从惊讶,到难以置信,最后,变成了一种复杂的惋惜。

他看了看通知书上的学校和专业,又看了看我。

“A大的数字人文……陈启明院长的学生?”

“是的。”

他沉默了。

过了很久,他才长长地叹了口气。

“我早该想到的。”他说,“像你这样的人,我们这个小池子,的确 是留不住。”

“王经理,还是看走眼了啊。”

他把通知书还给我,站起身,向我伸出手。

“林未,我尊重你的选择。祝你前程似锦。”

“也希望你记住,我们公司的大门,永远为你敞开。”

我跟他握了握手,说了声“谢谢”。

走出张总办公室的那一刻,我感觉自己浑身都轻松了。

我终于可以,不带任何怨气地,跟这个地方说再见了。

我递交了辞职信。

王姐看到我的辞职理由时,整个人都懵了。

“你要去……读博士?”

她的声音里充满了不可思议。

仿佛我在说,我要去竞选美国总统一样。

“是的,王姐。”

“你……什么时候准备的?”

“业余时间。”

她看着我,眼神复杂得像一团乱麻。

有震惊,有嫉妒,有懊悔,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恐慌。

她大致是想不清楚,一个被她用五十块钱就能打发掉的“老实人”,怎么会突然之间,就跳出了她的掌控,去了一个她完全无法企及的高度。

“小林啊,”她干巴巴地说,“你这是何必呢?女孩子家,读那么多书干嘛?工作安安稳稳的不是很好吗?张总这次可是给了你副总监的位子啊。”

我笑了。

“王姐,人各有志吧。”

我懒得再跟她解释。

我们早已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。

离职手续办得出奇的顺利。

交接工作的时候,王姐前所未有地客气和配合。

她甚至提出,要给我办一个欢送会。

我拒绝了。

“不用了,王姐,我喜爱安静点。”

我只想安安静静地来,安安静静地走。

我在这家公司最后的半个月,过得像个透明人。

新的项目已经步入正轨,有没有我都一样。

同事们对我,是一种敬而远之的态度。

他们大致觉得,我是一个“异类”。

一个在他们抱怨996、吐槽老板的时候,偷偷完成了阶层跨越的“叛徒”。

只有小雅,还像以前一样,偶尔会过来找我。

“未未姐,你好厉害啊,居然考上博士了。”

“后来当了大学教授,可别忘了我们这些老同事啊。”

她的语气里,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羡慕。

我看着她,忽然觉得,她也没那么讨厌了。

她只是选择了另一条路。

一条更轻松,也更依赖于别人的路。

我们都没有错,只是选择不同。

我的最后一个工作日,是个周五。

下午,我把工位上的东西,一点一点地收拾干净。

那些曾经堆积如山的文件,那些我用过的便利贴,那些陪我熬过无数夜晚的咖啡杯。

我把它们,一件一件地扔进垃圾桶。

就像是在跟过去两年的人生,做一个彻底的告别。

就在我收拾得差不多,准备离开的时候,公司前台忽然打来电话。

“林小姐,楼下有位陈先生找您,他说他是A大的老师。”

陈先生?A大?

我愣了一下,随即反应过来。

陈院长?

他怎么会来这里?

我满心疑惑地跑到楼下大厅。

只见一个清瘦儒雅的身影,正站在公司的logo墙前,饶有兴致地看着。

正是陈启明院长。

“陈院长?”我试探着叫了一声。

他转过身,看到我,笑了起来。

“林未同学,没打扰你工作吧?”

“没有没有,”我受宠若惊,赶紧摆手,“您怎么会亲自过来?”

“我来S市参与一个学术会议,正好路过你们公司附近。想起你的研究计划里,提到过一些企业应用的案例,就想顺便过来看看,实地感受一下。”

他的目光,在周围现代化的办公环境里扫了一圈。

“看来,你之前的工作环境,的确 能为你提供不少研究素材啊。”

我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。

就在这时,一个我最不想看到的人,出现了。

张总陪着几个客户,正好从电梯里走出来。

他一眼就看到了我和陈院长。

当他看清陈院长的脸时,他愣住了。

然后,他脸上露出了极为惊讶和热烈的表情,快步走了过来。

“陈院长?您怎么来我们公司了?哎呀,真是稀客,有失远迎,有失远迎啊!”

张总的态度,恭敬得近乎谄媚。

陈院长显然也认识他,或者说,知道他。

“张总,你好。”他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,“我来找我的学生,林未。”

他侧过身,把我介绍给张总。

“这是我今年新招的博士生,林未同学。她的研究方向,跟你们公司的主营业务,还挺相关的。”

张总的目光,在我和陈院长之间,来回转动。

他的表情,比上次在办公室里看到我录取通知书时,还要精彩一百倍。

那是一种混杂着震惊、懊悔、以及“我错过了一个亿”的复杂神情。

“原来……原来林未是您的学生……”他喃喃地说,“我……我真是有眼不识泰山了。”

他看着我,眼神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重点关注和惋惜。

“林未,你……你真是太低调了。”

我能说什么呢?

我只能微笑。

而这一幕,恰好被从楼上下来,准备去吃饭的王姐和小雅等人,看了个正着。

我看到王姐的脚步,像被钉子钉住了一样,停在不远处。

她脸上的血色,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,变得惨白。

她张着嘴,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个被她们S市商界奉为上宾的张总,正对一个学术界的泰斗点头哈腰。

而那个泰斗,却亲切地称呼她手下那个“价值五十块”的员工为“我的学生”。

这个画面,对她的冲击力,恐怕比一万个“副总监”的任命,还要巨大。

小雅和其他同事,也都惊呆了。

她们大致从来没有想过,那个每天默默坐在角落里敲代码的林未,背后竟然连接着这样一个她们完全无法想象的世界。

陈院长没有注意到这些。

他跟张总寒暄了几句,就转向我。

“林未同学,入学前还有些准备工作,我正好跟你交代一下。”

“我们找个地方坐坐吧。”

“好的,陈院长。”

我跟在他身后,准备离开。

经过王姐身边时,我停顿了一下。

我看到她的眼神,空洞,涣散,像一个被打碎了信仰的神像。

我什么也没说,只是朝她,微微地点了点头。

然后,我转身,跟着陈院长,走出了那扇旋转门。

外面的阳光,正好。

我长长地,长长地,舒了一口气。

我知道。

那个由于五十块钱而彻夜难眠、在屈辱和不甘中挣扎的林未,彻底死在了今天。

从今后来,迎接我的,是一个全新的,由我自己亲手创造的世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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THE END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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